10 Week 39 - 还要多少的爱才足够呢？

K大约20岁。他的妈妈每一次都会跟他一起来center。我不是很肯定他的情况，据说好像是autistic + psychotic。他的手指和手背都是疤，新的旧的，微微渗出脓水血水的，惨不忍睹。如果不是虐待，那就是自己弄伤自己的结果。我个人比较相信是K自己造成的，因为每一次看见他，他一定会把手背用力敲自己的门牙，弄得整个手背伤痕累累。他也喜欢时不时敲自己的头。如果手上拿着什么物件，他通常会放进口中狠狠地又咬又舔。他是一面笑一面做这一类的事情，不厌其烦地重复又重复。

第一次看见K时，我比较不喜欢的行为是他会先舔一舔自己的手掌，然后就往身边的人身上打下去。有一次还打我的头。别提那一瞬间我有多么火冒三丈。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人，我能怎么样呢？对他生气是没有用的，他已经是这个情况了，一想到这里，也就无法生气下去了。

我发现，当K的妈妈一在身边，他的行为就会很不受控制。他的妈妈越是叫他不要这样做，他越是要做。他就是要让我觉得心疼，他的妈妈说。所以后来，他的妈妈把他带到房间后，就去其他房间看报纸，让他一个和其他人一起。虽然这样说非常不好意思，但真的，当妈妈一不在，他就比较冷静了，磕手背敲头敲桌子墙壁舔东西的次数很明显地减少（简直大大减少）。听起来好像是妈妈的存在令他的行为太过分了。

K的妈妈告诉我，有一次他去外婆家时，外婆问他比较喜欢爸爸还是妈妈。他猛对“妈妈”这个选择点头。当妈妈过去接他回家时，他简直迫不及待要见妈妈。如果他真的喜欢妈妈，为什么要在妈妈的面前做这一些让妈妈心疼的动作？我觉得他的妈妈已经花了非常多的心力在他身上了，难道他还觉得妈妈的爱不够多吗？还要得到更多的注意吗？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知道答案。

两母子在McD吃东西时，K表示想要吃ice cream（他不说话，只靠眼神和手指下令），他的妈妈马上就去买。买回来后，K竟然又不想吃了。放到嘴巴前也不愿意张开口，然后发脾气死命敲旁边的墙壁，引来四周人的注目。K的妈妈老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，但她没有办法让K停下来。坐在对面的我看在眼里，很替这位妈妈觉得累。不如你就随他这样子吧，或许他要看的就是你的反应，你的儿子就是存心这样做的，我心想。如果对父母说这样的话，大概会被狠狠地怒瞪吧。

K知不知道，身边爱他的人有多累呢？如果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爱和关注，到底还要多少才觉得满足呢？有没有可能，要让一切的爱和关注都一夜之间被撤走，他才不会这么任性？旁边的人时不时望过来看我们的时候，我想着这样的问题。

但没有人可以让K停下来。